這幾年,我國安全生產形勢一直比較嚴峻。對此,黨中央、國務院及地方各級政府都十分重視,采取了一系列措施,但預期效果并未充分顯現。 究其原因,主觀因素起決定作用。人的思想觀念、管理手段、工作方式還多少停留在、至少還帶有深刻的計劃經濟遺痕,這一因素嚴重制約我們的工作定位,使宏觀管理措施失效,政令難以暢通,法律法規(guī)難以貫徹,工作相互掣肘,效率不高,正所謂“嚴不起來,落實不下去”。若不從深層次思考全國安全生產工作,解決思想認識問題,很難駕馭安全生產形勢。
“安全生產”是計劃經濟條件下產生的特有詞語,體現的是以生產為核心,而不是以人為核心,關注職工安全健康,只是生產順利進行的派生意義而已,無法體現以人為本的高品質社會理念。 “安全生產”是我國在計劃經濟條件下產生的特有詞語。建國初期,為發(fā)展經濟,解決人民吃飯問題,1952年,全國開展增產節(jié)約運動,一些地方忽視生產安全,事故不斷發(fā)生。有人提出“安全第一”,也有人提出“生產第一”,爭論不休。針對這一問題,毛澤東主席指示說:“……在實施增產節(jié)約的同時,必須注意職工的安全、健康和必不可少的福利事業(yè)……。”之后勞動部提出必須把安全與生產統(tǒng)一起來,并將其概括為“安全生產”。 在計劃經濟條件下,企業(yè)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企業(yè),而是政府的物質生產工廠,政府統(tǒng)管著工廠的產、供、銷和人、財、物。在政府統(tǒng)一組織社會生產的條件下,政府管理工廠的安全生產是必要的,其歷史作用應肯定。但是,在市場經濟條件下,沿用計劃經濟的提法和管理思路顯然不妥。 首先,安全生產(保護生產順利進行的法律制度、文化教育、技術等的總和)的中心詞是生產,如同均衡生產、限制生產一樣,體現的是以生產為核心,而不是以人為核心,關注職工安全健康,只是生產順利進行的派生意義而已,無法體現以人為本的高品質社會理念。 其次,隨著我國政治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,市場經濟的完善,政府管理企業(yè)安全生產的職能應與管理生產的功能同步消失。企業(yè)已不再是政府的附庸,企業(yè)能否安全生產,諸如設備損壞、停產等均由企業(yè)自己負責,不應再由政府解決。
不論從哪個角度看,現行的安全生產政府職能與現實社會經濟背景都很難適應;切實的方略應是企業(yè)管安全生產,政府管勞動者的安全與健康。 政府管什么,如何管?我們必須從歷史與經濟社會發(fā)展的大視角來認識這一問題。簡言之,切實的方略應是企業(yè)管安全生產,政府管勞動者的安全與健康。 從歷史看,安全生產的原本內涵是“保護勞動”。第一次工業(yè)革命時期,機器在代替繁重的體力勞動的同時,也帶來了大量的工傷事故,資本家為了獲取最大的利潤而忽視對工人的保護,大批工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。恩格斯指出:保護勞動,勿使勞動者受到資本的侵害是無產者的一項基本任務??梢?,加強勞動保護是市場經濟條件下必須明確的階級任務。當時這一任務的提出使社會矛盾日益尖銳。為了解決日益突出的社會矛盾,一些開明資本家與政府尋求解決的辦法,英國誕生了第一部《工廠法》,制定了雇主必須改善勞動條件,不準使用童工等;美國制定了《雇主責任法》,明確規(guī)定雇主使用勞動力須為其繳納保險金,以保護勞動者的權益并使受到傷害的工人得到補償。這些措施影響了后來市場經濟條件下雇員、雇主、政府三方格局的形成。 早在20世紀50年代,“三大規(guī)程”的頒布,形成了我國勞動保護的基本制度。90年代《勞動法》的實施,是我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重要標志,勞動關系以合同方式建立,勞動力成為商品。在這種情況下,政府的基本職能之一,就是依法保護勞動力資源,協(xié)調勞動關系。企業(yè)的生產以獲取利潤為前提,但必須依法保證職工的安全健康。職工不是“企業(yè)人”,而是社會共有的人力資源,使用這一資源必須履行應有的義務?;诖?,《勞動法》確立了“勞動安全衛(wèi)生”(勞動安全衛(wèi)生,保護勞動者安全與健康的法律、制度、文化教育、技術等的總和)的政府職能概念,與我國憲法規(guī)定的勞動保護原則相符。 從國際上看,全世界還看不到一個政府有管理安全生產的機構和法律,在有關概念的使用上,絕大多數國家和地區(qū)均稱“職業(yè)安全健康”或“勞工安全衛(wèi)生”等(職業(yè)安全健康:是保護勞動者在從事職業(yè)活動中安全與健康的法律、制度、文化教育、技術等的總和。這里的職業(yè)活動特指依法享受工傷保險等待遇的員工),多與聯合國職業(yè)安全健康組織名稱相一致。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進程的加快,把我國現行《安全生產法》改為《職業(yè)安全健康法》,把“安全生產”的政府職能改為職業(yè)安全健康行政管理職能將成為必然,是市場經濟發(fā)展的必然結果,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。 應當指出,我國已同意加入建筑業(yè)等多項職業(yè)安全健康國際公約,《安全生產法》的主要內容也是職業(yè)安全與健康的法律要求,我國已向全世界發(fā)布了職業(yè)安全健康管理體系審核規(guī)范等公告,將國際先進管理方法引入我國。因此,不論從哪個角度看,現行的安全生產政府職能與現實社會經濟背景都不相適應。
計劃經濟的安全生產管理理念,一直影響著我們的工作,使《勞動法》規(guī)定的勞動安全衛(wèi)生工作職責被嚴重淡化。 如上所訴,“安全生產”的概念是計劃經濟的產物,以此作為我們的工作理念其負面影響不可低估。 導致工作定位不準 從事故起因看,劃分為天災與人禍;從活動方式看,劃分為生產安全與生活安全;從傷害對象看,劃分為公共安全與生產經營單位員工安全(廣義的公共安全應包括所有事故、事件);從管理范圍看,劃分為生產經營單位內與生產經營單位外等。按照職責分工,生產經營單位的安全是由安全生產監(jiān)督管理部門負責,公共衛(wèi)生、道路交通、火災等亦有專門管理機構代表國家管理,而由于“安全生產”概念不清則易使人產生誤解,即凡有生產經營活動的都要管,而不是從保護從業(yè)人員安全與健康角度開展工作。過去我們所說的安全生產,其指向是生產經營單位內的安全生產(勞動安全衛(wèi)生),而不包括道路交通、消防等。應該說職責清晰、責任明確。而現在,越俎代庖,幾乎成了另幾個部門的主管機關。長此下去必將搞亂管理體制。應該清楚,像交通安全管理部門是全國道路交通的管理機關,其管理對象與生產安全有聯系,但不是全部,如:私家車上路出了事故,就不應當視為生產事故;從傷害方式和保險賠償方式看,道路交通安全應屬于公共安全范圍,適用交通安全法律法規(guī)和民事賠償,多數與工傷保險無關;特別是把交通事故都納入生產事故的統(tǒng)計范圍,既不準確,也不符合《安全生產法》。究其根源,就是定位不準。 現在,提出建立“政府統(tǒng)一領導,部門依法監(jiān)管,企業(yè)全面負責,群眾參與監(jiān)督,全社會廣泛支持”的安全生產工作新格局。將其與過去的“企業(yè)負責、行業(yè)管理、國家監(jiān)察、群眾監(jiān)督、勞動者遵章守紀”作比較,新的表述除多了幾個虛詞外,并無太多新意。 導致群龍治水,職責不清 歷史上,原勞動部管理全國的勞動安全衛(wèi)生工作,各部門在各自的職責范圍內對安全生產實施綜合管理。后來,隨著向市場經濟體制過渡,保護勞動者安全與健康逐漸成為政府的主要職責。由于勞動者涉及所有領域,為便于實行綜合管理,國務院決定將安全生產委員會辦公室設在勞動部,作為國務院綜合管理安全生產的議事協(xié)調機構,但主體行政職能仍由各有關部門履行。1998年國務院機構改革,過于強調安全生產這一概念,把原勞動部負責管理的、由《勞動法》界定的勞動安全衛(wèi)生工作分解,將安全生產綜合管理、職業(yè)安全監(jiān)察、礦山安全監(jiān)察職能劃入生產經營管理部門,特種設備劃入技監(jiān)部門,職業(yè)衛(wèi)生劃入衛(wèi)生行政部門,工傷鑒定、女工與未成年工保護、職工休假劃入勞動保障部門,最終將統(tǒng)一的勞動安全衛(wèi)生工作一分為四。造成“四龍”治水,職責重疊,相互掣肘,管理低效,人們面對的仍然是事故高發(fā)局面。 國務院審時度勢,及時組建了專司安全監(jiān)管職責的國家局,機構編制也比改革前增加了一倍多;頒發(fā)了追究事故行政責任的302號令等。盡管如此,成效仍不理想。其根源還是管理體制上的問題。為應對全國事故嚴峻的局面,2003年,國家安監(jiān)局的職能又做了調整,將諸如建筑、電業(yè)等十幾個行業(yè)的安全監(jiān)管職能劃出。改革中本應隨著管理生產的行政職能一并取消的“安全生產”職能,不僅沒取消,反而得到強化。一時間相關部門包括已轉為企業(yè)的部門,又“招兵買馬”,躍躍欲試,機構職能再次被大量肢解、重疊。精簡后的機構和編制再次膨脹。 此間,誰管誰有責任成了一種有偏差的共識,為了回避安全責任風險,該管的不管了。一些地方政府領導,誰都不愿管安全,讓新任的排在末位的領導管,而排在末位的領導又無力統(tǒng)領全局。發(fā)生事故強調追究地方領導的責任,可一些地方領導,包括煤礦、特種設備等監(jiān)管職能不在地方。再就是“搞安全的有責,不搞安全的無責”。有關部門都有責,但出了事故卻又都沒“轍”。最重要的是,企業(yè)安全生產到底歸誰管,一個企業(yè)一天里竟有6個檢查組來檢查,其中4個是檢查安全的,光接待都安排不開。搞到這種地步,人們不禁要問,權責一致何以體現?這是改革創(chuàng)新么? 導致工作方式方法的不適應 由于“安全生產”這一計劃經濟理念的強化,使《勞動法》的勞動安全衛(wèi)生工作職責被嚴重淡化,甚至無人提及。同時,領導全國安全生產工作的方式方法也隨之“指令化”。事故是一種結果,并不是工作過程,我們的考核工作應放在考核地方政府安全機構建設、投入、主要領導是否履行職責等方面,把過程和結果統(tǒng)一起來,重在過程方能取得好的結果。 總而言之,計劃經濟的安全生產管理理念,一直在影響著我們的安全工作,我們當站得高一些,用市場經濟和人類社會先進的安全文明成果統(tǒng)領我們的工作。倘如此,將事半功倍,否則事與愿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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